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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荐读】我欠母亲一个拥抱……

《我欠母亲一个拥抱》简介

作者,李三元,原北塘区人武部长,现梁溪区城管局长

     世间做儿女的都有权利说自己的母亲是最伟大的,我也深以为然。有的感情能被时间冲淡,但对母亲的怀念则是越久远越念想,伴随着年长,反复体悟和回望,才知母爱的厚重和非凡。“子欲孝而亲不待”的负疚,催生了要写篇文章纪念母亲的愿望。母亲离世15个年头,即直到2004年的春节,我把自己关在老家的宾馆里面壁思母三天,和泪写就初稿,其后多次修改,次次以泪伴字,无法自己。艰辛铸就深刻,而深刻往往又回归拙朴、平淡。我以膜拜之诚、禅悟之境、质朴之叙,为母亲镌刻一方有言无声之碑,以缅怀我挚爱的母亲。

      此文后经玉梅老师雕琢推荐,发表于《江南晚报》及《国防时空》杂志,引起共鸣并在朋友圈中品读。今有帅营弟力透纸背的声色再塑,从另一维度诠释解读,成就一篇充满艺术感的美文,深遂我愿!深感荣幸!深表感谢!

      母亲留芳此文,母爱永续长存!




文/李三元    朗读/曹帅营



    母亲离开我已有十多个年头了,但她的音容笑貌,尤其是她送我参军远行时,立在故乡大水潭边凝眸眺望的样子,依然如昨日般清晰。那年,我十六岁,年初,刚“平反”的父亲去世了。不久,患病多年的母亲在矿工疗养院救治时,又被诊断为“三级矽肺”最危重级,性命堪忧。带着无力承载的哀伤和沉郁,我走进了决定命运的考场,可是,我发挥失常高考落榜了。一次次孤独地面对物是人非的家壁,我总也走不出悲伤与彷徨!

    我的母亲,挣扎在死亡线上,却不忘每月把自己一大半的工资和粮票让二哥送给正在长身体的我,家庭的变故和医生的警告使母亲深感危机,急急地期盼着能在她有生之年,看到我求得一条“生路”。年底,命运终于眷顾了我,曾是“叛徒嫌疑人”的儿子,常被人嘲讽能被一阵风吹跑的“芦柴杆”,在母亲坚定的鼓动下,居然一路过关斩将,意外地征上了坦克兵。

    母亲得到消息,不顾劝阻从十多里远的疗养院回到了家里,精神少有的好。她几乎不考虑后面怎么过日子,每天烧一碗红烧肉看着我很香地吃下去,她忙着把家里的破布用浆糊一层层粘贴成鞋底,用几天几夜做成了一双像京剧演员穿的那么厚底的布鞋,平时话不多的她,絮絮叨叨地说着到部队里的好处,像是说给我听,更像是宽慰自己。

    离家前的一夜终于来临,我执意要睡在母亲的床上,想如小时一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。可是又咳又喘的母亲整夜未眠,又烧又煮,忙里忙外,灯关了又开,开了又关,睡梦里似乎感到母亲粗糙的手掌在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脸颊。

    凌晨,母亲叫醒了我:你要出远门了,去和你爸告个别吧!二哥陪我顶着野风,从大水潭翻爬上黄龙山,在黑黢黢的天幕下,我站在父亲孤寂而矮小的坟前,一年来的痛苦和压抑,悲伤和绝望,眼前的远离和不舍,顿时决堤而泄,直到东方泛亮映入我的泪眼。

    和母亲告别时,她仿佛早已有所准备,稳稳地侧坐在大门边一张矮凳上,微微低着头,用平静的语调对着泪流满面的我说:“好了好了,你走吧,当心身体!”我的情绪在母亲如水的平静中也慢慢平复,想象中与母亲相拥挥泪告别的场景,居然一下子失去了依托,几分失落,几分不解,甚至有几分赌气,我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上离家的大道。足足走了几百米,我忍不住回望老屋方向,只见潭边的大石头上站着一个人,久久地凝望着我远行的方向,呼啸的西北风吹动她的头发……啊!那不正是我的母亲吗!我突然明白,她竭力掩饰和控制自己,是担心打小受宠的我迈不开人生的步子,几乎是文盲的母亲,用行动诠释了对子女爱要放手的道理。

    入伍后,我一直与二哥保持频繁的通信。母亲的身体和我在部队的情况多是主要的话题。母亲虽然闯过了生命的禁区,可是她又迎来了暮年的又一道坎坷。1984年7月军校毕业的我,直接去了云南前线参战。母亲不仅没有等到说要回来探亲的儿子,而且连续几个月音讯全无。很快,大字不识一筐而聪慧过人的母亲判断小儿子上前线了。她急了!疯了!逼着哥姐几个四处打听云南前线的战况,自己专门买了个收音机,24小时收听广播。从不谙佛事的母亲临时抱起了“佛脚”,请来了观音菩萨,早晚虔诚地烧香、拜佛,一遍遍地祈求神明保佑她的儿子平安归来,还对着父亲的遗像反复叮嘱:“老头子,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你儿子!”那年,无助的母亲熬白了头发,熬干了心血,倾尽所有只求保佑自己的儿子能活着回来。

    凯旋还营的当天,我迫不及待地踏上了离家五年的归途,惊喜和兴奋、激动和亲切充盈着我的内心。特别是已成为军官的我,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,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,心中有太多的期待。见到母亲时,我都不敢认了,母亲老了,矮了,腰也弯了,头发几乎全白了,满是皱纹的脸颊上还留有冻疮的疤痕。母亲见到我反应有点慢,嘴里喃喃地说:“回来啦!你真的回来啦!”头发和泪水粘贴在她苍老的脸上,我隔着一张八仙桌,站在母亲对面,光顾着心痛,光顾着流泪,日思夜想要好好地抱抱母亲,告诉她五年来我的思念,我的成长和艰辛,而那时,除了泪眼相对,脚下竟然一步没能挪动。

    结婚生子,继续着我军旅生涯的奋斗,母亲奇迹般地跨越了四道死亡线,到1999年那个炎热而干燥的9月,我正带着部队在训练,突然二哥打进我的手机告诉我:母亲又病危了,赶快回来。我心中虽然着急,但潜意识里感到母亲如有神助,总能有惊无险地跨过难关,半小时后二哥再来电话:“母亲离世了!”用一生陪伴我的母亲,世上我最亲的人,仅给我半个小时让我接受与她阴阳两隔的事实。我以最快的速度携儿带妻一路狂奔,一路悔恨流泪。天黑时分,我跨进了家门。母亲穿着她早已备好的寿衣,静静地躺在咝咝作响的冰棺里。我“扑通”一声跪在母亲的面前,双手紧抱着冰棺,潮水般的悲痛淹没了整个世界,母亲走了!我知道,从此我永远失去拥抱母亲的机会了!

   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,我带着深深的遗憾,早早来到她的墓前,搂抱着母亲的墓碑泪飞如雨:母亲,儿子今生欠您一个拥抱……




作者:李三元,江苏宜兴人,现任无锡市梁溪区城管局局长。作品有《大水潭边有我家》、《我欠母亲一个拥抱》等。


朗读:曹帅营,微信名音为有你,现定居无锡市。太湖之滨,古运河畔,一个用声音架起读者与作者之间沟通桥梁的声音诠释者 。